“我打算干到90岁才退休。”

(资料图)

六年前，66岁的森马服饰创始人邱光和讲出这话的时候，满面春光。这位从小渔村一路摸爬滚打闯出来的温州前首富未能预见到，他的退休时间竟会比预想中提前了十八年。

提前“交棒”

近日，浙江森马服饰股份有限公司发生工商变更，创始人邱光和卸任，其子邱坚强继任。至此，子承父业，家族二代正式走上台前，森马成立27年来迎来“掌舵人”的易主。

面对又一次低谷，那个人生起伏跌宕，在商场久经浮沉的“森马教父”邱光和终于感到，自己是时候退场了——过去几年，行业震荡、品牌老化趋势与世纪疫情相互叠加，邱光和“交棒”时，森马已然没那么风光了。

根据最新业绩预告，2022年森马归母净利润约为6亿至7亿，同比下降52.91%至59.64%；扣非归母净利润为4.5亿到5.5亿，同比下降59.37%至66.79%。数据创下近10年来的新低。同时，集团跨界投资和出海业务均遭遇不顺，难以缓冲原料价格上涨、库存激增带来冲击，邱光和与邱坚强父子二人面对的情势不可谓不艰难。

然而，如果对邱光和的人生履历稍作了解，更会感到此番退场，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1951年，邱光和出生在温州瓯海县的一个小渔村。

村子里的人大多靠捕鱼为生。出海是靠天吃饭，捕鱼的季节一过去，村里人们可能就要饥一顿饱一顿。即便在这样一个略显原始的小渔村里，邱光和家依然是最穷的一户。

小学时，邱光和的父亲又因病双目失明失去劳动能力，母亲和只大他四岁的姐姐撑起了整个家。最困难的时候，他和弟弟一共只有一条裤子能穿出门。

为了能尽快帮衬家里，邱光和18岁便去参军，把每个月部队给的津贴全都寄回家，在部队表现优异的他，因为放心不下奔波操劳的母亲，又放弃了提干的机会，回到家乡成了一名小干部，拿起了每月40元的薪水。

彼时，民营经济大潮正滚滚而来，邱光和看到了彻底翻身的希望，决定投身商海。1984年开始的10年，邱光和非常顺利，从成立工贸公司，挖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到转战家电代理迅速将生意做大，1994年的时候，邱光和已经在温州地区拥有5家门市部和80家销售网点，年销售额过亿。

可紧接着，他的事业便连遭重创。

1994年8月21日，温州史上遭遇的最大台风“弗雷德”登陆，狂风中夹杂着暴雨倾泻入城区。邱光和的家电仓库遭遇洪水浸泡，库存损失大半，几年攒下的家底几乎都搭了进去。

厄运到此还不算完。

将余下的电器卖掉后，邱光和在朋友的介绍下来到郑州转战房地产。由于缺乏实战经验，一上来他就被骗买了几处烂尾楼。这次失败让他再不敢涉足房地产。

邱光和给儿子取名叫“邱坚强”，就是他经历无数生活和事业上的磨难之后，留下的人生哲学。因为他即便一次次失败，但更是一次又一次地站了起来。

内心坚如磐石，邱光和待人却十分温和宽厚。后来身家过百亿的邱光和还是每天跟员工在一起吃饭，给他开过车的司机也回忆道“有一次我载邱总和家人去一个地方，老板下车时还不断地说‘辛苦你们了’，这在我以前的公司是从没有过的。”

不爱出入饭局的邱光和，用他的人格魅力在温州结交了一众朋友。“跟着邱总有肉吃”，纵使几度转行，合作伙伴们依然愿意追随。后来在森马服饰的加盟商中，有80%的人和邱光和合作了十年以上。

几经风浪越挫越勇，广结良缘朋友遍地的邱光和，面对森马快速下滑的业绩，终于下定决心，选择“提前交棒”，告别风浪。

温州首富的秘密

2018年和2019年，可能是邱光和最风光的两年。2018年，邱光和家族以260亿元，登上胡润百富榜温州首富宝座。2019年，森马创下了此前没有，此后也再没出现过的193亿元营收高点。

邱光和能一路打拼成为身家数百亿的“温州首富”，他在商业上的判断力和前瞻能力绝对不可小觑。

1996年，折戟房地产的邱光和拉来儿子一起成立了森马服饰。在商业模式上，他借鉴了卖家电时的经验，把耗资最大的生产和销售环节全部外包，以轻资产虚拟经营，将主要精力集中在品牌塑造、产品设计等关键环节上，森马进入了低成本高附加值的超强盈利通道。

2000年，成立4年的森马，品牌规模突破十亿。

2002年，森马进军童装，开启爆发期，2002年-2006年，年营收增长保持在50%左右。

同时，邱光和凭借超强的人脉关系网络，在童装、男装等领域直接买下200多个有竞争关系的供应商，奠定国产服饰品牌龙头地位。此后，他又请来谢霆锋、韩庚、罗志祥等当时最具人气的偶像明星做代言，将品牌影响力进一步放大。

“如果我不退出家电行业，很可能成为今天的苏宁”。邱光和当时如此评价自己的经营模式。

2011年，森马成功在深交所上市，品牌发展来到一个高峰，那时国内城市的大街小巷都能看到森马的巨型广告牌。

如果说初创期的成功不过是正确的经营模式遇上了行业红利期，那么带领森马从2012年开始的低潮走出，邱光和的策略当属首功。

随着ZARA、H&M、优衣库等海外服饰品牌在华发力，国内服饰品牌开始遇冷，同时，互联网的高速发展，使得森马、美特斯邦威等依靠店面经销的品牌经受起网购服饰的降维打击。库存高涨、品牌吸引力下降，让森马在之后短短三年时间里，被迫关闭近千家店铺。

“他的性格中，是一个不服输的人，非常不服输，他有他的理想。”邱坚强如此评价父亲。

面对品牌岌岌可危的情况，依靠经销商网络把生意做大的邱光和却没有坐以待毙，他一面果断关店迅速止亏，不在线下恋战；另一面主动出击，把电商渠道作为森马销售的主战场。

为解决高库存问题，邱光和则又一次施展了自己的人格魅力。他不但不给渠道商加压，反而是尽力给合作伙伴降压，留出足够的出货时间，展示出与伙伴共度难关的意愿。

“只考虑到自己这块，做夫妻也做不成啊。”

于是，在电商、直营店和经销商的齐心协力下，森马奇迹般地又活过来了。

经历了这一轮生死时刻，邱光和决心一定要做多元化，他认为，依赖单一品牌和单一渠道，行业竞争一旦加剧，结果一定是危机的卷土重来。

森马至此正式开启了品类、渠道和品牌多元化的进程。

看到森马和巴拉巴拉品牌趋于饱和，邱光和斥巨资收购国内外服饰品牌，最终形成马卡乐Q、It MICHAA、原点等八大品牌矩阵。

接着，邱光和宣布森马将实行“海陆空”协同作战，联合出击。将商场、街边店、电商平台全部纳入销售体系，并以从头到脚，从小孩到老人的全服饰场景覆盖，做到“森马一生”。

不仅如此，邱光和还开辟了创投的新战场，他要森马从百亿服装品牌进化成“服装、儿童、电商和投资”四个百亿产业并驾齐驱。

森马集团先后成为华盖资本、辰海资本、紫牛基金、才金资本、艾瑞资本等多家投资机构的LP。此外，森马还进军了VC圈，光公开投资事件已经有数十起，其中较为知名的有米粉品牌“霸蛮”、少儿品牌凯叔讲故事等，投资版图横跨众多领域。

邱光和的几次大胆变革和果断出手，让森马时至今日依然是个“不缺现金的公司”。根据最近一次披露的数据，截至2022年9月末，公司手里还握着将近50亿的货币资金。

子承父业？

距离“90岁退休”的豪言壮语不过短短五六年，手上又不缺现金的邱光和，为什么不干了？

原因就在于，虽然攒下了些家底，但是作为五零后的老一辈，邱光和面对当今的行业市场，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新法子了。

调整采购周期、签约当红偶像、收购上下游企业这些曾经奏效的手段，在当前的市场环境中似乎再难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对于中国的快消服饰品牌来说，最大的敌人已经变成了品牌的老化。

放眼当今的中国服饰市场，可谓哀鸿遍野，森马之外，美特斯邦威、以纯、真维斯、佐丹奴等品牌都早逃不过品牌老化的宿命。而过去三年，居民消费意愿的急剧收缩，更让这些国产潮牌首当其冲成为牺牲品。

更糟糕的是，对于森马来说，早已经成为公司业绩中流砥柱的童装，如今面临着新生人口不足的考验，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似乎也难有起色。

行业红利褪去，渠道拓无可拓、市场增无可增，若想重整河山，也只得“待后生”了。

实际上，邱光和早已着手准备“退位”。

从2020年11月开始，邱光和分五次将股权转移给森马高管。

今年二月，邱光和正式隐退，将儿子邱坚强推上前台。

74年出生的邱坚强从创业期就跟着父亲一起打拼，接手公司也属情理之中。

邱氏父子感情极好，邱坚强与其父也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都当过兵，比如跟员工相处没有架子，父亲做董事长的时候，邱坚强还坚持跟员工们一起住宿舍搭班车。

可是，邱坚强跟邱光和也有很多不同。

有十年时间，邱坚强都负责着森马服饰的采购、开发以及管理设计，为了能够跟上服装业务的快消特性，他频繁出差解决各种各样的棘手问题，甚至鲜少能有机会回到温州的家中。

从创业初期就一头扎入服装行业的邱坚强，对做好服装实体主业的兴趣显然远超多元化经营或是到其他行业里投资掘金。

邱坚强曾经公开表示，“我觉得我这么多年，就只会做服装，其他也不会做。”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当年来给森马做顾问的麦肯锡否定森马能成中国H&M时，会让邱坚强颇为不爽。

如今，面对库存高涨、品牌老化、出海不利的困局，从父亲那里“继承”几十亿现金、森活之家等一众积累项目，和众多创投项目的邱坚强会如何破局，着实令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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