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心中,退休后去大理,或在海边开间民宿,是人生的终极理想。民宿管家,似是一个情怀满满的职业,既满足了旅行的渴望,又可以隐居生活远离纷扰,还可以交换来自天南海北的故事。
但现实却不是这样。
2021年底,我来到有中国版“圣托里尼”之美誉的网红小镇——三亚天涯小镇,成了一名民宿管家。近距离接触这份网红职业,我发现民宿管家的生活全是一地鸡毛,根本没有诗和远方。
(资料图片)
跑去三亚断亲的东北老哥开客栈破产后,他成了流浪汉
今年50岁的柳林来自大兴安岭,这位东北老哥7年前来到三亚,在海边经营民宿为生。
在院子里给植物浇水的柳林
来三亚之前,他留校当过老师,在秦皇岛做过工程师,后来自己创业,据说年销售额千万。留校当老师期间,他认识了妻子,生有一子,后离异。关于离婚原因,他说随着妻子成长,他再也无法成为她人生导师,两人和平分手。
婚姻的变故让他逐渐迷失了自己,生活也慢慢失控。他决定放弃现有的一切,重新开始。七年前,柳林只身来到三亚寻找人生的真谛。他在天涯镇黄龙街开了一间民宿,叫做“燕归我家”。
柳林的民宿招牌
那是2015年,他做民宿起步早,那时天涯小镇还不是“小圣托里尼”,没有这么多竞争对手。“燕归我家”的价钱也便宜,顺利存活了下来。
他的民宿共有19间客房,从清洗床单被套、打扫客房卫生,到前台接待等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
可想而知,一位粗手笨脚的大老爷们,每件事情都做得马马虎虎。甚至还发生了客人在民宿房间内去世,过了好几天才被发现。这件事情让他成了警察局里的常客。因为卫生堪忧,他的民宿没有回头客。
网红打卡地常有民宿提供打工换宿。柳林也约了义工来,但管理义工是个技术活儿。如果义工偷懒,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说他请的那对义工情侣就根本不干活,整天待在房间里吹空调浪费电。
2020疫情来临,柳林的民宿入不敷出。其实之前就已见端倪,只是现在一下子崩了。
2021年他选择关门闭店。民宿关门那天,他搬走了两大车东西,房子里还留下了一堆粗重物品。门外垃圾遍地,把过道都挡住了,行人都无法走路。
房东颇有怨言,说他“整天到处捡破烂”。确实如此,他近乎病态的收集癖,喜欢捡别人扔掉的东西,连垃圾也舍不得扔。
柳林的爱好之一,改装车辆
2021年5月,他在天涯镇附近村里重新租了个场地,准备重新做个主题民宿。
7月份的一天晚上,他从海边回来时发现自己失火了!院子里已经火光冲天,消防人员赶来紧急灭火,所幸他的地盘是独门独栋,没有殃及别人。但他的所有物品,洗衣机、冰箱、电脑、U盘、现金以及身份证全都烧掉了。起火原因是线路,他在院内乱接电线。
回想起这段经历时,他说自己能活着真是太幸运了。
院子失火时,被烧毁的房间
很多人问过他,你为什么来三亚?
他说,我要娶个老婆,为了等一份爱情,“我民宿是为了老板娘开的”。
原来这是一个活在自己理想国度的成年人。网红打卡地不乏才子佳人的浪漫故事。经营民宿多年过去,他仍然孑然一身。现在他降低期待,没有爱情也没关系,就想成个家。
他开民宿赚得盆满钵满那会儿,有个女朋友从浙江来投奔他,两个人以夫妻名义生活了一个月。
那个女人患有红斑狼疮,需要住在医院附近。网红小镇没这个条件,为了治病,女人便返回内地去了。这位老哥对她有情有义,在她需要钱时,比如儿子治病,二话不说直接打钱过去,前后在她那里花了13万。
后来,他曾在soul上搭上了一个女人,俩人天天老公老婆喊着,女人也来了三亚找他。人们对他唯一的女友很好奇,后来呢?
他说,前女友对我下不了手,除了牵牵手抱一抱,其它啥事也没干。
那确实,不说他过着流浪生活,黝黑黝黑的双脚,常年不洗澡。他对着众人边吃土豆边抠脚,那画面让人见了恶心。“你也得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有人劝说他,你把自己稍微收拾一下,话没有说完,被他打断,我只顾及自己媳妇感受,我不需要顾及别人。
我想这块牌子代表了柳林开民宿的初衷吧
院子被烧光以后,他搭了个箱子继续住。很多人去过那个满是杂物、还被一把火烧过的地方。
所有东西混放,棉被枕头、电钻工具、插座插排杂七杂八全堆一起,晚上他就枕着这一堆东西睡觉。有个老式机械电饭煲,在木床边沿,他翻个身就会打翻或者踢倒电饭煲。这个地方甚至会让我想起小时候见过的猪槽。
但柳林在天涯镇的人缘很好,有人评价他,这人头脑非常聪明,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乐于助人。天涯镇如果有人搬家,他有求必应,能立马放下手里的一切,开着他那辆电动三轮车出发。
失火后,重建的院子一角
又辗转了一段时间后,他搬去了山里,隐居山林是他心之所向。其实他搬去了一个位于高速路口的废弃猪圈。他在半年时间内把粗重物品都搬了来。如此大费周章,是因为他娶老婆的执念从未断过。他说“总有一天,我会娶一个媳妇”。
我脑海里响起了那句他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开民宿的人都是很有情怀的。”
身系全家生存的全职宝妈,拿出全部身家开民宿
通过柳林介绍,我在“海鲸”民宿做了民宿管家。
这家民宿有三位股东,其中许梦直接管理民宿。她负责运营民宿的所有账号,包括订房网站、携程旅拍笔记、小红书、朋友圈,还要操心客服工作和员工管理。
比较特殊的地方在于,她基本全年待在北京,从我入职到离开都没有见过她本人。
许梦今年40岁,老北京人,人称梦姐。她爱人是三亚土著,在本地有全职工作。
为了孩子能享受北京的优质教育资源,许梦选择在北京带娃,一边遥控管理“海鲸”。因为身系生存,这家投资了近200万的民宿的经营至关重要。
“海鲸”的规模不算大,有9个精品房间,最贵的一间270度海景房,旺季时每晚要2280元,淡季直接400块拿下。还有500元的大床房,淡季特价100元出头。
但这家民宿经营了近一年,别说盈利回本,每日流水能覆盖住当日支出就不错。这让许梦非常紧张。她每天盯着手机,订房网站的咨询信息都是秒回。她虽然在北京远程上班,但和员工一样每日登录房态系统。
经营场所安装监控摄像头是公安机关的要求,每个角落都必须配备无死角的监控。许梦通过分布在前台正上方和门口的监控摄像头,能监控到每一位员工的状态,你打个盹儿,脚踢到插排线材了,人家立马电话通知店长。员工最怕她的夺命call,店长每次接她的电话都能“嗯嗯”一个小时。
隔空遥控1000公里之外的“海鲸”。她超强的控制欲真的快把人逼疯了。
有一天经营业绩比较惨淡,房间没有卖出去。有客人上门来看海景房,听完价格以后开始砍价,民宿内另一个管理者当时在场,遂同意了砍价,折扣超出了许梦制定的“14:00后,客房打4.5折”的范围,原价1000块房间以400块不到的价格成交了。
我当天值班,梦姐在微信上连连追问:这个价钱卖便宜了,是谁卖的?以后谁也不能自作主张,价钱必须过问我,我同意才行。最后我在战战兢兢中结束了那一天。
在海景民宿房内看天涯镇
还有一次,晚上21点左右,来了一位预订客人,我办理了入住。十几分钟后,客人要求换房,理由是马桶坏了。我马上为他办理了换房。换好后,我把原本的问题房间的状态变更为“未打扫”。
前几天被许梦再三告知过,不能锁房态。我这么操作是没问题的。
但是这间问题客房,在半夜被预订了,客人凌晨到店办理了入住。
第二天上午,我准备外出,群里的消息“叮叮叮”响个不停。我忍不住抢先在群里露面了,他们问我,“你看房态了吗?”当时我没有当值,看不了。心里疑惑:“被客人投诉了吗?”
我得知问题房间被入住后,我在群里询问,为什么未打扫的房间还能被预订?没有人回复我。
“你是这态度跟店长说话的吗?”许梦气炸了。
我感到很委屈,据理力争,“我上班之前,问题客房就没有被锁。早班同事没有锁,店长也在现场,他们也没有要求锁房,所以我把客房卫生变更为未打扫。”
我跟民宿店长在微信群吵了起来,这件事成为直接导火索,我收拾行李离开了海鲸。几天后,我返回去拿工资。刘哥给我转了1300块。
我询问他工资如何算的。刘哥说他也不知道,这是老板让我给你的,她交代我怎么做就怎么做。
天涯镇的巷子里
后来我冷静想了,真的是我沉不住气。像另一位同事自始至终不说一句话,她就完美地避过了纷争。对错不重要,真相也不重要,保持沉默、维持和谐才重要,老板和店长的体面最重要。
日子继续,我换了一家民宿继续上班。有天,我突然接到一个从北京打来的电话。
接听后,对方语气生硬:“我是许梦,我警告你,不要再去我的店里骚扰我的员工,也不要加我员工的微信,更不要去我的店里闹工资——”
我血压上升,此时是工作时间,我钻进了洗手间,压低声音说,“我加了哪位员工微信?”
我瞬间回想起,我加了已婚厨师长微信,因为他住我隔壁。日常下班后在小镇喝杯奶茶,仅此而已。还有那个后厨杂工,那个单身男孩想约我。
“我店里谁的微信都不能加——”她厉声咆哮,根本不等我说话,狠狠地说:“你不要去我店里闹工资,我少你一分钱吗,像你这样阳奉阴违的人,情商一点也不低,精明得要死......”
“我只是询问刘哥一下,工资怎么结算的,因为根本不对数...”上班场所,我小声说。
她提高声音怒骂:“我不少你一分钱,你会写文章你了不起吗?会写文章的人多了去!”
此刻可以想象出她的面目可憎。我“啪”地中断了电话,感觉莫名其妙,拉黑后还看到三个拦截电话。还有一条拦截短信,“别以为你删除我微信就没事,我这里还存有聊天记录,同样可以去报警......”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我仔细回想,我曾经跟黄同事说过的每句话,都被添油加醋传到了许梦那里,所有的话都变了味儿,甚至无中生有。
天涯镇的日落
我开始怀念大城市,职场更简单,谁也没空搞这么多屁事。
虽然我对许梦的黑白颠倒很生气,但也理解了她的不易:开民宿的并不一定家里有钱玩儿的,她是全部身家都搭上了,容不得一点差错。
诗与远方?扯上生存,都是一地鸡毛。民宿管家浪漫的幻想第一次被戳破了。
三亚土著:“三亚是个没有幸福感的城市”
文哥是个地道的三亚土著,所以他特别不理解我们这些外地人,不远万里飞来三亚就为了看海?
他的口头禅就是:“大海有什么可看的?海边长大的,从小看够了......”
文哥就是网上说的那种“家里有矿”,他家有两栋楼。据说是父母那辈辛苦打拼下来的。他说父母那时每天雷打不动凌晨三点起床干活,现在人可吃不了这个苦。
因为房产刚好在网红小镇,位置极佳,家里一直经营旅馆生意。如今父母老了,干不动了,房子就整栋出租给生意人。每栋楼一年收租20多万,躺着一年也能入账50来万。
他上大学那会儿是20多年前,每个月生活费1000块。我记得那年代,我妈打工每个月才300块钱。真的是有钱人的生活。
文哥立马否定了我,他说他真的毫无幸福感,这是个高消费城市,作为本地人即便有房,生存压力也很大。
文哥大学毕业后,曾经在医院工作,工作很稳定。但是疫情改变了这一切。
旅馆生意每况愈下,他家两栋楼被退租了。眼看父母打下的基业被荒废,文哥理解父母的心疼,于是从医院辞职回来接手家族生意。自己做了,他才知道赚钱这么难,三亚民宿业的竞争何其激烈。
他家旅馆靠近马路,人气很足,共开放了20多间客房,淡季房价低到100块一间。从早上9点到24点,文哥、老婆、大姐、妹妹、妹夫轮流值班。
文哥坐门口盯着手机,只要有人经过,他都会立马抬头问询:“需要住宿吗?”
但大多数只是路过,偶尔有进来的,看房最后成交的也寥寥无几。还遇上使劲砍价的,100块特价大床房非得要60块成交。
文哥摆摆手说:“成交不了——”
真的如此,客房清扫、布草清洗都是成本。放在还是热门景区的今天,海边民宿的价格都是500起步。
文哥曾委托过专业的公司帮忙运营新媒体,在抖音小红书等平台发推广,但回报不佳,他说“就是骗一笔钱,没有效果。”
文哥客栈屋顶,天涯镇的烟火气
有次文哥无奈地说,你知道天涯镇马岭社区现在有多少家民宿吗?
这我真的不知道。
他缓缓说道,就我们这条街就有150多家,现在做生意真的太难——
我心里想道:“即使再难,这不是还有网红民宿在赚钱吗?是你这个土著根本不差钱,没被逼到那一步而已。”他7岁儿子上的还是私立学校,一年20万学费,不是谁都能上得起。晚上守旅馆时,他经常就跑去喝酒,老婆深更半夜抱着娃下楼来找他。
因为他有退路,就算他抱怨客栈经营很累,不开了,转让就是。
从演员到民宿老板,大佬的人生
刘哥是个生意人,来自北方,曾在大理经营民宿8年。为了扩大商业版图,他来了三亚。
那日我在小镇沙滩,准备下海游泳时,遇到一家新开业的民宿,叫阳光下的海豚,里外都很热闹,所以以面试为由过来瞧瞧。
民宿业本来很惨淡,像这种面试的,一般几分钟就被打发了。没想到海豚民宿老板刘哥却放下手里活儿,请我在咖啡厅落座。
他长得有点帅,人很清爽,很像金城武。肤色黑,阳光型男。接下来两个小时,他侃侃而谈,我的嘴巴都是O字型。
三亚湾椰梦长廊
他说自己是个官二代,因为父亲这层关系,19岁进了公安机关当了人民警察。当了两年警察觉得又没有意思,就让父亲帮他停薪留职,自己出来找机会。
之后他到了杭州,认识了一帮混娱乐圈的朋友。在这个圈子,花钱如流水、日子纸醉金迷。于是他开始进军娱乐圈。当龙套演员、做节目主持人。一个新人,从配角开始,每一个机会都被他死命抓住,拿命去拼的同时也赚到了大笔钱。即使他在影视圈没有大红大紫,但也体验到了众星捧月、走在世界之巅的感觉。
有了大把钱后,他的好日子开始了,“别人是三妻四妾,我是三十妻,四十妾,所以我现在对啥美女都免疫了。”他这说自己。
这样放荡不羁的生活持续了几年,总有腻了的一天。后来,一场车祸让他差点失去生命。
躺在医院的那段日子,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婚姻岌岌可危,自己很久没有陪伴过女儿。她都6岁了,还记得喊我爸爸吗。
这次低谷期,让他对老婆感到愧疚,“我想真正地过日子,陪老婆孩子”。他决定去大理,在大理一待就是8年。他是个聪明人,民宿业做得相当成功。
直到疫情持续,大理的民宿业一片哀嚎。于是他果断决定转战三亚。放眼全国,目前只有三亚没有被疫情波及。去海边开一家海景民宿也是他的梦想。
三亚,海景民宿的山景房
选址时,他相中了蓝白小镇一套废弃海边车库。自己亲自设计,监督装修,并召集了以前在大理的员工来了三亚。经过半年紧锣密鼓的准备,这家带星空泳池的海景民宿开业了。它集合了咖啡厅、酒吧、顶楼观景套房,共拥有25间客房。
刘哥舍得砸重金营销推广,开业不久一炮而红,成为天涯镇新晋网红打卡地。随着刘哥的名气水涨船高,海豚经营的酒吧也越来越火,刘哥成为天涯镇的大佬,连当地的地产商都前来捧场。
海豚能成为网红打卡地,吸引一批又一批的人前来。确实很有特色。一楼完全打空,蓝色墙面、白色地板,随手一拍就是大片。而最有特色的当属员工妹子身上的JK制服,足够热辣,很是吸引眼球。
海豚除了刘哥夫妻和店长、3个前台妹子,还有来自江苏的涛子。实行两个班次,早班和中班,涛子值夜班。
20岁的云南妹子丽丽,初中毕业,为人特机灵。我来上班第一天,她邀我去“日不落小酒馆”喝酒。
她和一帮小哥哥喝酒谈笑风生,啥都玩得溜,我一个老少女夹在中间,全然不懂年轻人的玩法,只去了一晚我就再也没去过。
另一个成都女孩西西,28岁,比我先来一个月。她肤色白皙,白到发光的那种。每个人都会问:四川妹子都这么白吗?
正式在海豚工作后,我才知刘哥是个话痨,跟谁坐下来就能唠一个小时。他最喜欢说,他在三亚现在每个月花300块就够,说毕还扯一下身上的衣服,一件纪念T恤,指着衣服标识给人看。
他说人生到了这个阶段,其他物质追求都没啥意思。他话里话外透露宝马奔驰我有,自己依然骑电动车。
“太厉害了,你的人生跌宕起伏,太适合写书”,众人啧啧称赞。
刘哥人特别聪明,这种类型的人思维活跃,但性子急。刚好从大理来的民宿店长,贵州人小辛,是个慢吞吞的性子,做事慢条斯理,刘哥嫌弃他跟不上自己节奏,说话也不能完全会意,总是对他咆哮:“你要不想干了,滚蛋!”
这种吼骂家常便饭,每天都上演几回。一旦口头禅响起:“你这点事也干不好,滚回大理去!”我们都不好意思,喝咖啡的客人也因被打扰而频频回头。甚至小镇的邻居都过来劝告他,对你员工好一点,不要再骂了。
刚开始我很不习惯,他咆哮声一开始,我就开始在心里颤抖。时间长了,我终于理解:骂不走的员工,离不开的老板,谁不是为了那碎银几两。
民宿管家查房,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一天傍晚,我们两个早班同事都已下班。我被临时加任务,骑着电动车去取民宿客人的快递,另一个同事被安排去打饭。所有人都忘了一件事,民宿门口招牌霓虹灯没有打开。
暮色里,店长小辛站在门口,刚好刘哥看见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突然一声咆哮:你站在门口还不开灯?真的瞬间火山爆发。
他的大声吼叫,民宿的住店客人都被惊扰到了:发生了什么?纷纷向窗外探头伸脑。
我取了快递回来,坐在咖啡厅吃盒饭,一秒被这气氛吓到,赶紧溜了。然后微信群里嘀嘀响起,小辛通报:“因为今日都没有人开灯,每个人罚款30元。”
隔天,顶楼价值2000的豪华套房没有卖掉,小辛在微信群里说:“因为泳池水不干净,今日查房的人罚款100。”刚好今天是我查房,所以被无故扣款100块。
3000块工资还被各种克扣,讨生活真不易。店长小辛说,我来的时候工资才2500块,比你更少。
有一段时间,销售业绩惨淡,小辛找我在订房网站刷单,要配图写好评。我没有很震惊,因为我早知如此,先前还刷过咖啡厅的单。他很快给我转了账,我浪费了自己首次会员资格,下订单写好评,至此,店里每个同事都帮着刷过。
天涯海角游览区沙滩
民宿管家的活儿很杂,事无巨细:骑电动车去接客人、送外卖上楼、端咖啡去房间、帮寄快递、买零碎东西,带客人去派出所补办身份证...
当我穿着短裙制服,还要足下生风,端着咖啡一口气奔赴五楼,中途要被客人的各种要求打断,只恨分身乏术。忙碌时我们连口饭都吃不上。这些事,让我决定离开。
疫情时,每个行业生存都不容易。极度依赖旅游业的民宿行业更是雪上加霜,没有一家民宿是赚钱回本的,但也没有一家民宿承认自己赚不了几个钱。
所谓网红民宿管家的岁月静好,朋友圈晒出的风花雪月、一副烟火人间的美好画面,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月薪2000按时发放都要谢天谢地,否则,这游戏没法玩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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