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民国年间北方某农村一男孩名叫赵正，自幼聪慧。虽家境贫寒，但父母人穷志不穷，颇有情怀，时常对赵正耳提面命，叮嘱他做人的道理，将来做一个无愧天地的男子汉。彼时的赵正，即便吃的是馒头就白开水，也心忧天下，见着烈日底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老乡亲，一种悲天悯人的爱意从心底缓缓升起，时常想着将来为他们做点什么。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名扬天下。十九岁那年，赵正金榜题名，考上了大学。山窝窝里出了个金凤凰，十里八乡美名传。赵正去上学的那天，素日里不相往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都携礼前来道贺，把他家的破房子挤得水泄不通。临行时，乡亲们夹道相送。村里一个老知识分子握着赵正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正啊，苟富贵，勿相忘!别忘了这片生你养你的穷乡僻壤!”那一刻，赵正心头暖流涌动，乡亲们期盼的眼神深深烙在脑海里。

车水马龙的大都市，喧嚣尘上的浮华让赵正几乎忘了曾经的雄心壮志。在毕业的时候，在这个城市寻找生存缝隙的彷徨和恐慌代替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指点江山。所幸，赵正最终还是吃上了皇粮，成了乡亲眼里的一个官，虽然只是个跑腿办事的官。

刚开始，赵正工作兢兢业业，但地球人都知道，这不是个多劳多得的圈子。能力虽然重要，时运和贵人提携可能才是关键钥匙。劳累是自己，论功行赏自己捞不着半点好处。时日久了，难免心生懈怠。高升无望，郁郁不得志，偶尔翻起圣贤书，赵正不由得感叹温水煮青蛙的日子，让自己几乎变成了个“造粪机”废物，哪里还记得起离乡时长者说的的“苟富贵，勿相忘”。

日子在风光下的平淡无聊中一点点流逝，赵正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开始恪守起“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信条了，也许是生存环境使然，也许是周围同僚的潜移默化，总之就是不想多出一份力，给自己揽些麻烦事;也不想丢了这个铁饭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过且过。树欲静而风不止，赵正对前途是不抱太大希望了，但是要想一门心思过悠哉乐哉的快活日子也不容易。

一日，领导召开紧急会议，部署行动。众人听罢领导训话，面面相觑，多有犹豫之色。因为领导部署的行动，是个傻子都听得出来是要得罪人的，搞不好就会落个污吏的千古骂名。但是上面下了死命令，不彻底执行的，饭碗能不能保住都难说，更不要说前程了。更何况领导现场督办，根本容不得谁耍滑头独自充好人。会毕，立即行动。到了目的地，上峰一声令下，同僚们好似狼入羊群，所到之处，哀嚎震天。赵正刚开始还有点不忍下手，但同僚异样的目光就像要吃了他一样，于是也狠下心来，昧了着良知做了龌龊之事。

时光荏苒，赵正已经成了个双鬓斑白的老头儿，一朝咽了气，命赴黄泉，被阴差索魂前去见了阎王爷。对了生辰八字，判官翻开功德簿，断赵正生平功过。判官称，赵正一生立功立言立德均无，为保饭碗昧良心做事，有亏天地。念在是受他人指使，故罚其继续捧铁饭碗赎罪。果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赵正想不到判官竟能对人在世时的作为明察秋毫。赵正也没什么好喊冤的，只是搞不明白判官为何罚他捧铁饭碗。难倒是这个饭碗分量很重，端起来很遭罪?待左右带他去时，赵正忍不住问阴差捧铁饭碗是什么样的惩罚，阴差不语。

过了一座烟雾缭绕又湿又滑的桥，赵正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定眼一看，这声音从一个大铁笼里传来，里面全是些人面猪身的怪物，其中一些脸庞赵正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阴差将赵正推入铁笼后转身离去，铁笼里的怪物招呼他：“赵正，你果真不识得我们了?”赵正仔细一瞅，“领导!哎呀!您怎么会在这里?”赵正这才发现，说话的正是过去的老领导，他身后是一些过去的同僚，东倒西歪地趴在地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笼子里每人面前放了个大铁碗，老领导的看上去要大得多。

“唉!过去造孽太多，如今被阎王爷发配到这里赎罪来了!”老领导哭丧着脸说。寒暄了一阵，赵正问老领导：“阎王爷判我继续捧铁饭碗，我自知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

“开饭啦!”赵正话还没说完，一个夜叉领了个鬼魂过来，一边走一边扯着破嗓子喊了一声。夜叉对那鬼魂说：“脱下这层皮囊来，投胎去吧!”说罢便轻车驾熟将那鬼魂的皮像扒衣服一般扒了下来，然后扔到一个沸腾的油锅里。待打发走那鬼魂后，夜叉拎着铁通去那油锅里舀了一大桶油膏，赵正铁笼里的鬼怪们“嗷嗷”地扑到铁笼边上，看样子饿得厉害。

那夜叉扔进来一个铁碗给赵正，然后给每个铁碗盛满了油膏。笼子里的鬼怪们开始狼吞虎咽吃起来，看得赵正心惊胆跳。难倒这就是阴间的伙食?“赵正，快吃吧!如若不吃，时辰一到，全身犹如万蚁噬身，痛苦不堪!”老领导劝赵正说道。

别说吃，就是闻那油膏的味道，胃里已是翻江倒海，哪里还吃得下?

“唉，这些人都是我们曾经祸害过的人，他们不死绝，我们的赎罪就不会停止!”老领导闭着眼睛喝了一口油膏，想吐又吐不出来，咳嗽了半天后这样对赵正说道。“你算好的了，碗小，受不了多大折磨就能喝完了。你看我的铁碗这么大，喝一回就跟死一回一样!”

赵正瞅着他面前的铁饭碗，这才明白过来咋回事!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哭着说道：“这可咋喝呀?”那盛油膏的夜叉幽幽地飘过来，冷笑着说：“喝吧!你们不是最喜欢喝民膏吗?阎王爷让你们喝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