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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板厂家-深街雨巷,邂逅徐志摩长孙

文章来源:财金网  发布时间: 2019-06-03 13:57:10  责任编辑:cfenew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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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我自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孤雁南飞,有幸径直至上海电影制片厂导演室工作,直至退休。先后小住过流光溢彩的淮海中路,也住过十余年电影厂的集体宿舍,那原是一织带车间撤空改建的房子。至今乔迁至少五六次。对当年在上海居住之难,体会尤深。已记不清多少同事、朋友给我介绍过女友,但从未有人给我介绍可住的房子。之后,终有幸经上影厂套配让我分到了南昌路解放前称为“花园别墅”的新式里弄住房。万没想到的是,其中的一间书房乃我国著名作家巴金先生当年的居室,对面的一幢三层楼房则是我国著名诗人徐志摩和他娇妻陆小曼当年的“爱巢”。

提起徐志摩,人们首先会想到他脍炙人口的诗句,然后是他与几个女人之间不尽如人意的婚恋故事。如今我的屋对面住过徐志摩,有时也会撩拨我的遐想。有趣的是,因缘际会,徐志摩的长孙走进了我的生活……

雨巷留影

去年春节后的一天,随手打开电脑,忽见我国著名诗人徐志摩的长孙徐善曾博士和夫人包舜(百合)女士用E-mail从美国为我发来新春的问候与热情的祝福,还特意向当年我陪同他们夫妇瞻仰其祖父母旧居时的邻居致谢,并探问他们的近况。由此追忆起当年我邂逅他们的难忘情景——

2012年6月的一天下午,我刚从上海图书馆回来,见我家门前一位印度人和一对似“海归”的华侨夫妇在深街雨巷里徘徊,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模样,我有感他们可能是从千里之外匆匆归来的海外寻踪寻梦人士,看那神情,又有些像不慎迷失的旅人,眼巴巴地朝两边楼房张望,等待着、似要询问着什么。

“打扰了,请问先生,我们能不能去您二楼的房间,从窗口拍对面我祖父诗人徐志摩当年的旧居?”未待我作答,他身边的那位中年女士立即补充道:“我们刚从美国来上海不久。”她吃力地说着汉语。这时,邻居走过来轻声对我说:“那胸前挂相机的男士是徐志摩的孙子。”我听罢,既惊喜又愕然,忙下意识端详起这位身材高大、面容清秀、形象丝毫不逊于诗人祖父的后裔,同时回想起前不久在介绍徐志摩的书上见徐志摩那戴圆形无框眼镜的照片,其形象和眼前的这位男士确有几分神似,鼻梁上同样架着一副圆形眼镜,依稀可见其祖父徐志摩昔年隽逸风流的神采,尽管无情的岁月距诗人“悄悄的我走了”已逝去了80多个春秋。

徐善曾夫妇在徐志摩旧居底楼合影

当我告诉徐志摩的孙子徐善曾先生和他夫人包舜(百合)女士以及陪同他们前来、拍过电视片《泰戈尔在上海》的印度朋友,我的这个亭子间书房正是著名作家巴金先生80多年前曾住过,且有不少作品发表问世,例如巴金的小说《新生》第二稿,1932年7月巴金冒着酷暑,就是坐在蒸笼似的亭子间里,日也写,夜也写,用了两个星期的时间,一口气完成。这里曾是巴金先生创作灵感的所在,也是他思想的所在,虽说这里只容得下他的一张小床,却容不下寒窗里他的一个追梦,梦终破窗而出。听罢我的介绍,他们兴致更浓,连连拍了不少照片。

继而,徐善曾博士通过他夫人包舜(百合)希望我前去说服现住在徐志摩旧居的房东,能否让他们一行进去拍照留念。该屋主人很给面子,亲切接待了稀客贵宾。徐善曾夫妇站在楼前端详良久,他们百感交集,觉得自己犹如站在神秘的时光隧道里,似乎有感这座三层百年小楼,连同墙上那字迹难辨的铭牌,早已站老了时间。他们一行踏着徐志摩陆小曼当年的足迹走进岁月的深处。在男主人陪同下,他们从底层至三楼拍个不停,徐善曾先生平生第一次身临徐志摩和陆小曼的旧居,感慨万端。

自巴金书房见徐志摩旧居

诗人徐志摩的旧居正门及后门

他好想完成对祖父当年生活的指认:衣橱前的一把高背旧藤椅虚位以待,似在等待诗人和他晚辈的到来。当他应主人邀请,坐上那把高背旧藤椅时,他似乎听到了从那里发出的一声熟悉、沉重的叹息。当他端详屋里那厚重的旧樟木箱,那锈迹斑斑的箱扣、枕头造型的古旧铜插锁,衣架上衣袂飘飘的睡袍、绸衣,上海二三十年代才特有的梳妆台及台上那面椭圆形梳妆穿衣镜……他似乎又想象到那是岁月和一代诗人香火的延续。

自六岁离开上海,几乎一生都在异域他乡度过的徐善曾先生,一旦回到阔别半个多世纪的家乡,他连故乡的草木虫鱼都倍觉亲切。他一步三回头,不时回望这石库门雨巷,他踏着祖父母飘落的时光,岁月的长廊,他似在想,这雨巷里曾收藏过多少沧桑?

依依作别时,他希望我们日后多联系,并留下了他在美国的通讯方式。从此伊妹儿将地球村“缩小”,并将这地球两端连成了一个微笑。

寻觅答案

徐善曾先生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说,他是1946年出生在上海,幼年时,由祖母张幼仪(出生上海宝山)抚养,1948年时他的家庭开始迁徙,六岁时跟随祖母辗转从上海到广州到澳门到香港,两年之后去了美国,和正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的父亲徐积锴团聚。徐志摩和原配夫人张幼仪生有两个儿子,其中小儿子彼特在三岁时夭折,大儿子徐积锴于2007年在纽约去世,享年90岁。张幼仪本人也曾在美国生活多年。在美长大的徐善曾,现在会讲的中文只有“你好”和上海方言“谢谢侬”,难以超过十句。

晚年张幼仪和大儿子徐积锴

有个疑问多少年来始终在徐善曾先生脑海里萦绕难解,即:为什么我的祖父有这么大的影响?他在不断寻找答案。对于有徐志摩这样一位文化名人祖父,他和三个姐姐以前都不太在意这回事,徐善曾说:“每当祖母提到祖父时,她总是尽可能地回忆。”他认为祖母张幼仪心目中始终爱着徐志摩。他俩有着七年婚姻,她“对祖父徐志摩有着很深的感情”。张幼仪说过:“在他一生当中遇到的几个女人里面,说不定我最爱他。”1958年她率先为徐志摩出版诗全集等,便是力证。据徐志摩的亲属回忆:“张幼仪是一位中国旧家庭的少奶奶,富于办事能力,很讲实际,与带有诗意天性的徐志摩怕合不来。”

然而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徐志摩却偏偏不中意传统女性,因此厅堂内外从未听到过悠扬的牧歌。徐志摩欣赏“一代才女”(胡适语)林徽因的睿智谈吐,“蓓蕾似的满缀着警句与谐趣”。

1931年7月7日,他在写给林徽因的信函中颇为怅然地最后写道:“我还记得你家矮墙上的艳阳。”同时把袒露心声的新诗作《你去》一并抄上:“去请教女诗人,敬求指正。”借此献给他的女神。同年10月,徐将《你去》发表在《诗刊》第3期上,最后两句:“更何况永远照彻我的心底,有那颗不夜的明珠,我爱你!”好不耐人寻味。但林徽因对才子徐志摩却“降下了帆,拒绝大海的诱惑,逃避那浪涛的拍打”。

1920年,林徽因与其父林长民在伦敦车站送徐志摩、张幼仪去德国柏林后,当时才16岁正值花季年华的她,在给徐志摩的分手信上写道:“火车启动的那一瞬间,您和幼仪把头伸出窗外,在您的面孔旁边,她张着一双哀怨、绝望、祈求和嫉意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我颤抖了。那目光直透我心灵的底蕴,那里藏着我的秘密,她全看见了。”

“绝顶聪明的小姐”(沈从文语)林徽因理解徐志摩对真正爱情幸福的追求,但她还是恳求徐志摩“理解我对幼仪悲苦的理解。”

然而对于这没有开始却已走到尽头、令张幼仪心碎的无爱婚姻,她对自身的价值产生了极度的怀疑,我错在哪里,出路又在何方?

1922年3月,留学伦敦的徐志摩向张幼仪提议离婚,他说,他们不应该继续没有爱情、没有自由的婚姻生活了,他提议“自由之偿还自由”,他说“真恋爱亦必自奋斗自求得来!……勇决智断,彼此尊重人格,自由离婚,止绝苦痛……”

没有爱情,没有牧歌,张幼仪平静地选择了离开,以便解脱,没有纠缠,也不必吵闹,她却以正视的目光对他说:“你去给自己找个更好的太太吧!”才子高兴地向她道谢。

张幼仪这位终于从婚姻中突围并升华的女子也坦陈:“我要为离婚感谢徐志摩,若不是离婚,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找到我自己,也没有办法成长,他使我得以解脱,变成另一个人。”

毋庸讳言,决绝离婚带来的那寒心彻骨的痛,她只有深埋心底,终生难以疗治,难以言说。

他俩离婚后,张幼仪的公公徐申如立即收张为寄女(养女)。张幼仪之后的表现,也确实没有辜负徐申如的期望,他的丧事,是她操办的,他的孙子是她抚养成人的,以至《徐志摩全集》的出版也是她策划并资助的,极尽职责,作为徐志摩的前妻全然超出常人,当是贤妻良母,徐志摩九泉之下若有知,当感激涕零,望仪谢恩才是。

张幼仪与孙女、孙子(徐善曾)在香港的合影

事实上,张幼仪比较晚才意识到徐志摩有着非凡的天赋和才能,很难讲她是否完全原谅了他。“我小时候对祖母的感觉像母亲一样慈爱,我(1-6岁)和姐姐的童年都是和祖母一起度过的。一方面,她对祖父偶尔会有谈论的兴趣,会讲一些自己的看法,以及为什么有些事会演变出最后的结局。但另一方面,她也接受既成事实。我必须很谨慎地说,她不一定百分之百原谅了徐志摩。这一点很重要。”这是徐善曾对祖母张幼仪的印象。

志可摩天

我自和徐善曾先生相识并多有联系后,对有关他祖父的大小事较前关注了许多。忽一日,有如“神助”,得知“志摩”这一名字的由来背后,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出身于商贾之家的徐志摩,在他于1897年1月15日降生的那一年,其父徐申如与他人合股创办了海宁硖石第一家钱庄,名曰裕通钱庄。据悉,当年喜得贵子的徐申如在儿子周岁时,邀请当地硖石的志恢和尚卜算预测其子章垿的将来志向,身披袈裟的志恢和尚轻轻抚摸章垿的头,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后,口中念念有词地断言,这孩子系麒麟再生,将来必成大器。望子成龙的徐申如听罢喜上眉梢,遂以“志恢摩过头”而替他更名“志摩”。只期望儿子志摩快快长大成人,子承父业,光宗耀祖。于是1918年8月徐志摩前往美国克拉克大学求学时的护照上,便填上了徐志摩的大名。

徐善曾先生说,那时每天都从他祖父徐志摩那穿着长袍马褂20年代的照片前走过,他祖父在墙上似乎不停地望着他,像似要对徐善曾说些什么,可并不知晓他祖父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只感觉其祖父代表的文化和美国穿牛仔裤、T恤衫的文化大相径庭。有时他会在照片前驻足,想象镜框里的人和他聊天。徐志摩的后人中,仅有徐善曾的女儿是研究电影艺术的,几乎无人从事诗歌写作。但多年以来先生总是不时听到有关他祖父的故事,他十几岁的时候曾意识到祖父是个著名诗人,但没想到祖父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影响如此之深远。上大学的时候,曾听一位同学聊起诗歌,他提到近代中国有两位令他仰慕的诗人,其中一位就是东方的拜伦徐志摩。

徐善曾大学在读的一天,有位美国汉学家来学校谈徐志摩和他的诗歌,当时大学里只有几位华裔留学生负责校园内外义务张贴讲演海报。于是当时有同学和他半开玩笑道,这个老美讲的中国著名诗人和你都姓徐,或许同你沾亲带故吧?

往日他对祖父总是感到幽远与神秘,此时他哪能弄得清楚,故立即打电话给父亲徐积锴核实,老爸没有否认。天啊,这位中国著名诗人竟然是自己的祖父!他全然没能想到,好不惊喜。

后来徐先生看到一些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论文,不断看到祖父的名字,对于有徐志摩这样的著名祖父,他方意识到继承祖父文化遗产的必要性、重要性,从此他开始关注此事,潜心研究祖父的生平以及在美国的留学情况,回顾家人所走过的路。

惜乎!诗才横溢而命运多舛、横空出世又长空失路的徐志摩不幸遇难。1931年11月9日徐志摩乘邮政航班从南京飞往北平,到济南附近遇大雾,飞机撞山焚毁。沈从文先生惊悉不满35岁的徐志摩的意外死亡,那是“痛剜人心的噩耗”,他痛心地著文悼念他:“徐志摩,一个‘想飞’的人,给在云雾里烧毁了。”

徐善曾认为:“他是一个复杂的人,和时代一样复杂。他也是个浪漫的人。假如徐志摩没有经历那些大的人生变故,他的作品不会这么优秀。他的一生有太多戏剧性成分,太多故事发生。”

徐善曾与《上海日报》英文版特约记者《泰戈尔在上海》纪录片的编导印度朋友和作者赵家耀先生在当年巴金书房合影

追寻故事

“一代诗魂”徐志摩的诗歌佳作不断成为祖国各地及海外文化界、诗歌朗诵会上的保留节目。例如当徐志摩逝世80周年时,美国有关组织举办诗歌朗诵会,有节目主持人、联合国工作人员、哥伦比亚大学学生、华美协进会博物馆馆长等人参加诗歌朗诵,令人难忘。

从2014年8月开始,英国剑桥大学每年都会举办以徐志摩为名的“剑桥徐志摩诗歌艺术节”及进行相关的文化交流活动,包括展示有关徐志摩的生活场景和诗文佳作,徐善曾每年都应邀前往。

徐善曾先生觉得剑桥大学对徐志摩相当看重,如600周年校庆时,曾选出了“十五佳校友”,其中既有达尔文(英国生物学家,进化论的奠基人,著有《物种起源》等书),也有徐志摩。他说:“其实我很清楚徐志摩在中国人心中的地位,我知道他是中国文学史上不可多得的奇才。虽然他逝世快90周年了,但仍被人们纪念。我现在依然经常品读祖父的诗集。”前往剑桥大学参加纪念活动的徐善曾夫妇和他的姐妹们已非“梦回康桥”。

在此当提及的是2018年1月26日,英国剑桥大学国王学院青少年合唱团发布了一张新专辑《再别康桥》,专辑收录了19首曲目,其中收录了他们用中文演唱的作品,《再别康桥》和《茉莉花》,这是该合唱团自1441年成立以来,首次在自己的专辑中演唱中文歌曲。

专辑中第一首就是主打曲目《再别康桥》,它来源于中国诗人徐志摩的著名诗篇。康桥即剑桥,诗作以虚实相间的手法,描绘了学院中一幅幅流动的画面,真挚、浓郁、隽永。

合唱团艺术总监、指挥史蒂芬介绍,演唱此曲是为了纪念徐志摩与剑桥大学的渊源。《再别康桥》写于1928年,在中国可谓家喻户晓,今年正值这首诗诞生90周年,国王合唱团以此作为专辑主打也确实很有意义。

此外,国王学院将举办“徐志摩中式花园”建成仪式,这将是在剑桥大学校园内建成的首座中式花园。

因此徐善曾先生说,谁也未曾料到祖父的精神遗产能够活到今天,还能活在他的母校,活在像纽约、伦敦这样的地方。

诗人早已驾鹤西去,可至今人们仍朗诵他那不朽的诗篇,想到属于他的风,依旧吹拂在人间,他给我们留下的不仅仅是抹不掉的名字。

百年余情

频繁的交流,终使笔者了解到,虽说徐善曾的中文能力有限,但他却产生了为祖父徐志摩撰写一部传记小说的心愿。

近日,看到《文汇读书周报》如是介绍:由徐善曾先生夙兴夜寐撰写的一部他祖父徐志摩的传记(英文版),书名为《CHASING THE MODERN》(《追求现代》),目前计划译成中文出版,译文书名为《志在摩登》,译者将“志摩”二字嵌入书名,读者一看,便知乃是撰写徐志摩的传记。

中文版《志在摩登》封面

我立即将这个喜讯传给了远在美国的他,徐善曾先生即刻回复我:“该报是否介绍了有关我的中文版《志在摩登》在中国上市(在中国可以购到此书)的大概情况?”并且祝我一切安好。我想,此书的出版,也了却了他由来已久的夙愿,满足了中外广大读者对诗人的进一步了解,亦是对诗人诞辰120周年最好的纪念与告慰。

在诗人徐志摩诞辰120周年期间,我欣悉,徐志摩陪同印度大诗人泰戈尔的访日视频,首次在杭州上塘路97号一家民间徐志摩纪念馆播映。这段短纪录片为默片,时间定格在1924年6月12日,地点为东京日本大企业家涩泽荣一的飞鸟山别墅,该纪录片也存于涩泽荣一纪念馆。“长袍白面、郊寒岛瘦”的徐志摩全程陪同泰翁,细心服拂,为人谦恭周到,全然一个湿润儒雅的中国传统书生形象。短纪录片虽只有四分零二秒,却是徐志摩动态影像在国内首次播映,弥足珍贵。

我当将此喜讯尽快传告徐善曾先生,想必他会兴奋异常,望他能早日于银幕上同他祖父一见。

我想,有关徐志摩的百年余情,将绵绵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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