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被认为“小众”的罕见病领域正在受到越来越多国内外药企的青睐。10月以来,全球罕见病领域官宣多个重磅收购消息。
当地时间10月3日,知名跨国药企阿斯利康及其子公司瑞颂制药同意以约6800万美元的价格(约合人民币4.84亿元),收购成立于2014年的罕见病公司LogicBio Therapeutics。
当地时间10月3日和5日,“宇宙大药厂”辉瑞先后官宣了两起收购,包括以54亿美元收购GBT公司,此举被认为将进一步加强其罕见病领域的布局。
根据弗若斯特沙利文预测,国内罕见病药物市场2020年达到13亿美元,2030年或增长到259亿美元。总部大手笔收购之下,跨国药企在中国的罕见病市场也更加重视:2021年9月,辉瑞和阿斯利康都在中国成立了罕见病事业部。
潜在的千亿市场也少不了本土药企的积极参与。从恒瑞医药(600276)、上海医药(601607)、翰森制药(3692.HK)、葵花药业(002737)等老牌药企,到百济神州(BGNE.US,06160.HK;688235.SH)、君实生物(688180.SH;01877.HK)、北海康成(1228.HK)等新兴创新药企,其产品管线中均不难发现罕见病药物的身影。
不过,有业内人士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指出,罕见病领域虽然是热门赛道,但摆在企业面前的实际困难,包括研发、商业化等方面,都不容忽视。
国内外药企加码罕见病领域
实际上,参与最新收购的瑞颂制药也是阿斯利康收购的罕见病公司。2020年底,阿斯利康宣布,同意以390亿美元的现金和股票收购成立于1992年的瑞颂制药,此举标志着其正式进军罕见病领域。此后的2021年9月,阿斯利康还以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罕见病制药公司Caelum BioSciences。
阿斯利康不是第一家加码罕见病领域的跨国药企。2021年11月,默沙东宣布,完成对Acceleron Pharma的收购,该公司业务包括罕见病药物的研发,此次收购价值近115亿美元;更早之前的2018年5月,日本武田制药以650亿美元收购爱尔兰罕见病制药巨头夏尔,此次收购于2019年1月完成。
相比跨国药企的大手笔收购,国内药企在罕见病领域的动作主要体现在产品管线的布局上。
被称为“本土罕见病第一股”的北海康成,于2021年底于港交所上市。今年9月公布的半年报显示,北海康成管线组合包括具有有效作用机制的生物制剂、小分子及基因疗法解决方案,针对拥有巨大市场潜力的部分最常见的罕见病以及罕见的肿瘤适应证,在13项药物资产中,公司拥有7项全球专利。在商业化的产品中,艾度硫酸酯酶β注射液是中国第一种获批用于治疗罕见病亨特氏综合征的酶替代疗法。
2022年3月,翰森制药旗下的人源化抗 CD19 单抗伊奈利珠单抗注射液获得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上市,这是国内治疗视神经脊髓炎谱系疾病(NMOSD)的首款抗CD19单抗。NMOSD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自身免疫性疾病,2018年被纳入国家121种罕见病目录,全球总患病率为 0.5-4/10万。
君实生物凭借外界熟知的PD-1单抗在罕见病领域取得突破。2022年4月,特瑞普利单抗用于治疗小细胞肺癌获得FDA颁发的孤儿药(罕见病药又被称为“孤儿药”)资格认定,这是该药获得的第五个FDA孤儿药资格认定。此后的7月,特瑞普利单抗用于治疗鼻咽癌获得欧盟委员会授予的孤儿药资格认定。
值得注意的是,国内药企在罕见病的布局很多并非自主研发,而是通过与国外企业合作获得相关权益,如翰森制药的伊奈利珠单抗注射液,2019年5月,翰森制药与 Viela Bio, Inc.达成许可协议,以2.2亿美元获得该药在中国的开发和商业化权利;2021年12月,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通过优先审评审批程序批准临床急需罕见病药品注射用司妥昔单抗的进口注册申请,该药是百济神州与EUSA Pharma合作获得权益的一款罕见病用药。
药企看中了罕见病领域的什么?
罕见病,又称孤儿病,是指发病率极低、患病总人口数极少的疾病,具有种类多、遗传为主、诊断难、病情重、可治性低、治疗费用昂贵等特征。目前,全世界已发现约7000多种罕见病,但仅有10%的罕见病有相应的治疗方法。
相比其他药物,由于罕见病药物研发成本高、受众狭窄等原因,药物研发机构在过去往往缺乏研发动力,使得罕用药物成为“被遗弃的孤儿”,这也是其被称为“孤儿药”的原因。不过,如今巨大的未被满足的需求成为药企加码罕见病领域的动力之一。
“对于阿斯利康来说,罕见病的潜力在于我们觉得这件事情使命感是够的。”阿斯利康全球执行副总裁、国际业务及中国总裁王磊此前在接受包括澎湃新闻记者在内的媒体采访时表示,罕见病的单个病种的人数是罕见的,但所有加在一起并不罕见,且很多罕见病群体是儿童,这个领域是更加值得关注的。
四川天府健康产业研究院首席专家孟立联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生理学、病理学的重大进展以及罕见病本身的大量研究,客观上为罕见病药物开发提供了比过去好得多的条件和机会,这是众多药企跻身罕见病药物这一领域的重要原因。同时,罕见病药物问题已成为政府关注的问题,相关投入、资源也在向这一领域倾斜。
对于企业来说,罕见病新药“市场独占期”是更直接的政策优惠。
2022年5月,国家药监局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品管理法实施条例(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其中明确鼓励儿童用药品及罕见病药品的研制和创新,对于首个批准上市的儿童专用新品种、剂型和规格及批准上市的罕见病新药,分别给予不超过12个月及7年的市场独占期。
恒瑞医药就半年报中就提到,公司目前已有多个产品涉及儿童药物、罕见病药物等领域,将在研发过程中积极与监管机构就药物研发计划进行沟通交流,提高相关药物的临床研发效率,在加速解决患者未被满足的治疗需求的同时争取享受到后续市场独占期等优惠政策的支持。
当然,罕见病的投入也给药企带来了业绩上的回报。2021年财报显示,阿斯利康罕见病领域合计贡献30.7亿美元,占当年营收占比的8%左右。武田2021年财年数据显示,其来自罕见病营收6112亿日元,营收贡献居于第二位。北海康成半年报显示,上半年收益3472.8万元,同比增长184.8%,原因之一就是已经获批的罕见病药物销售额的增加。
“千亿赛道”之外的挑战
罕见病是千亿赛道,但并不意味着这是一条好走的路。
“罕见病药物研发进展缓慢,不只是缺钱的问题。”海南博鳌医疗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邓之东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罕见病,顾名思义,罕见、难治、少数,高值,这意味着就算研发出真正的特效药,也没有那么多患者为此买单。企业希望投入后要有产出、有回报,时间周期还不能太长,而药物的研发最终能不能成功还需要打个问号,98%以失败告终。
邓之东还提到,患者数据是对疾病开展针对性研究的基础,而多数罕见病发病机制难以明确,正是受制于对致病基因了解不足,罕见病治疗极其昂贵,患者往往放弃治疗,没有患者就没有诊断和数据。不少忙碌的医生也不愿参加罕见病相关培训,因为一年可能也就碰到一两个病人,花这个时间更愿意去做患者和经费更多的病种。
王磊在上述采访中也提到罕见病药物的难点:“罕见病药物因为发病少,产量小,所以成本很高,病人也难找,所以经常是拿着药等病人。这方面我们也是希望能够尽可能发现罕见病患者,给他们提供需要的治疗,让罕见病患者早早治疗,找到医生。”
对于本土创新药企而言,如何实现更好的商业化是罕见病药物面临的一个挑战。北海康成在半年报中就提到,目前的重点仍然是通过创建更强大的诊断网络来扩大患者数量。公司计划扩增内部专职商业团队,并计划在中国组建一支成熟的罕见病商业化团队,一支有能力商业化多种罕见病产品的团队。
罕见病药物研发不易,药物上市后往往价格不菲,如何让罕见病群体用得起这些药,也成为药企们避不开的话题。以一年一次的国家医保谈判工作为例,2021年医保谈判中那句“每一个小群体都不应该被放弃”得到广泛共鸣,最终罕见病药物诺西那生钠从70万一针降到3万一针。2022年国家医保谈判也提出向罕见病患者适当倾斜,并有多个罕见病药物通过初审名单。
对于罕见病药物的可及性,王磊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仅靠一方实难满足中国罕见病患者的诊断、用药、支付需求,国家在医保和城市定制型商业医疗保险等方面持续提出新的保障思路。作为药企,也将积极支持罕见病多层次保障体系的建设。在加强自身研发能力的基础上,开展多方合作,支持建设多层次支付保障体系,让创新的罕见病药物及诊疗方案满足患者未尽之需。